红白玫瑰（二）
（二）（1）
在人类的世界，似乎有一句很有名的话，常常用来告诫贪婪的人。
你所得到的，必将与所失去的相等。
Thranduil起初并不在意，他是密林的王子，未来的国王，永生，美貌，智慧，精悍，享受着神明的眷顾和青睐，根本不用担心会失去什么东西。就算失去了，他还有强大的精灵战队，无论是夺回什么，他都自信是轻而易举的。
可他所信仰的神却和他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他在他最得意的战场上失去了他所珍惜的一切，父亲，妻子，族人。即使后来他封闭了密林，绝不与外界来往，也仍然无法逃脱战争的诅咒。
孤山之战后Legolas的远行固然伤了他的心，可他依然任由他离去，他的儿子需要其他的环境成长，他不得不尊重Legolas的决定。
但更为沉痛的，是Thorin的牺牲。
那简直比所有半兽人的尖刀加起来还要锋利，狠狠刺入他毫无防备的胸膛，又在里面轰然炸开，化作无数细针，融进他的血肉里，从此四肢百骸，身体的每一处都流淌着尖锐的疼痛，深入骨髓，深入呼吸，只要那血液依然温热，痛苦就无法停止。
即使他一直明白，他为之心痛的人，根本不爱自己。
Garion有些担忧地看着病床上的国王，多年前龙炎的灼伤在孤山之战后开始恶化，魔法已经无法掩盖那张绝美的脸上可怖的伤痕，Thranduil大量的时间都交给了病床和沉睡，偶尔的清醒只会换来难以忍受疼痛的憔悴不堪，已经没有治疗的方法，忠诚的管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国王死去。
但今天Thrandui的精神似乎不错，尽管伤痛让他微微有些冒冷汗，他悠闲地翻看着古老的书本，一如他昔日的平静。
“陛下，您已经看了很久的书了，休息一会儿吧。”
Garion劝说着，国王难得肯听他话地合上书本放到一边，靠在床垫上。
“Legolas离开多久了？”
“已经四十年了，陛下，现在是冬天，正好四十年。”
Thranduil看向窗外，问得有些迟疑：“现在的矮人王是谁？”
Garion正要回答，Thranduil又阻止道：“算了，我不想知道了。”
Garion垂下头，回答道：“Thorin将会成为永久的传奇。”
Thranduil再没有说话，Garion安静地待在一旁，一直到夜幕降临，Thranduil始终保持着那个动作，连手指都没有动。
“陛下？”
Garion尝试着轻声呼唤，走到床前，Thranduil似乎是睡着了，脸色难得的安稳，连平时常有皱眉都没出现。
Garion碰了碰Thranduil的手腕，如同雪花的冰凉和沉静。
他深吸一口气，走出房间，从容地召集了密林里所有的精灵，站在国王的房间门外。精灵的声音即使悲伤也如此动听，何况他们的国王只是去到了没有忧愁的西方。
“愿从此您与星光同等灿烂，我的陛下。”
（二）（2）
Thranduil深深叹了一口气，甩开了那几张所谓的关于前世的资料，捏了捏隐隐发痛的眉心，拨通附在邮件后面的电话。
“你好！”
那头的声音欢快明亮，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唇角上扬的弧度和笑起来有些弯弯的眼睛。就像是早知道你会打来，所以练习了上百次，才能这么自然而令人舒适，就如同窗外的暖融融的太阳。
Thranduil顿了顿，尝试着把自己从这份温暖中拉出来，那头一直安静地等待着，没有催促和不耐烦，周到得让人感动。
“Legolas先生。”他整理了一下领口，“我想我们应该谈谈，如果不介意，见个面吧，现在。”
Legolas深吸了一口气，几乎忍不住喉间的欢呼。
“我非常乐意。”
见面的地点定在Thranduil的办公室，前台接待的小姐在听到Legolas说要找的人是Thranduil时，表情突然变得古怪，却还是拨通了他办公室的电话，得到准许后，Legolas看见她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震惊。
Legolas满心疑惑地叩响了办公室的门，承受着从进电梯按亮楼层开始就一直围绕他的讶异目光。
“请进。”
得到主人的允许后，他推开门走进去，Thranduil坐在办公桌前，将正在看的文件放在一边，站起身，扣上西服中间的纽扣，指了指门：“麻烦把门关上，Legolas先生。”
Legolas依言关上门，转过身满怀期待地看着Thranduil。
他眼中如同有一片银河，深邃而明亮，闪烁着孩子般的天真和爱人的深情。Thranduil感觉自己几乎就快要相信他说的话，那双眼睛像透了资料中那个在森林里生活了上千年的小王子，固执又真诚，一心一意地追随着父亲的目光。
“Legolas先生。我看了你的资料，我试着去弄明白这些事，试着，想起你说的过去，但是……”他看着他，满是冷漠和认真，“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父亲。”
“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Legolas急切地说道，几乎没等Thranduil话音落地，听到“但是”时他就已经开始恐慌，那个梦境似乎又在重演，他几乎可以预料到Thranduil接下来要做的事。
果然，Thranduil拿起桌上的公文包，再也不看他：“你该回去了，明天别来找我了。”
“只是明天对吗？”Legolas拉住他，殷切地询问着，抓着最后一丝希望不放。
Thranduil闭上眼，甩开他的手。
“好了Legolas，我要离开了，再也别来找我。”
这句话有些熟悉，是在哪里听过呢？
Legolas自嘲地想着。
果然在这一世，你也毫不回头地，离我而去了。
Thranduil走出公司，径直走进对街的医院。
他看那份资料的时候在想，他和那位精灵王陛下也不是没有相同之处，比如他们都有需要治疗的疾病。
他跟着前凸后翘的护士姐姐走进病房，乖乖地躺到病床上，脱下西装外套的Thranduil看起来像一块甜甜的软饼，以致于护士姐姐都有点不忍心扎他手了。
但医护人员的责任无法改变，何况这块软饼其实一点都不软，相反硬邦邦的像块石头——好吧，宝石，石头太难看了，简直污蔑他的美貌。
Thranduil没有听到护士姐姐内心的波涛汹涌，他轻声对她道谢，摸出手机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叫我。”护士挂好吊瓶走出去，Thranduil就几乎同时拨出了电话。
等待被接起的时间有些煎熬，心被那一声接一声的长长的嘟嘟音搞得无比烦躁，在他正准备挂掉电话夺命连环call时，终于被接通了。
“Hello，Thorin！”Thranduil笑得有些腼腆，“你在哪儿？”
那边回答道：“我在来看你的路上，Thran。”
Thranduil偏过头张望着床号：“你来了吗？嗯……我在……”
“我找得到。”那边似乎是在笑，“不用费力看了，我问护士就行。”
Thranduil从喉间嗯了一声，压抑着欣喜，维持着表面上的冷静，他沉默了几秒，邀请道，“一会儿一起吃饭吧，Thorin。”
“好。”
面前突然出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和一捧花束，鲜艳娇嫩的红玫瑰，并不适合探病，但适合探望情人。
Thorin揽住Thranduil的脖子，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
Legolas的资料上对于Thorin的一切只字未提，只说了精灵王对王子视而不见，却深爱他人而不得。
所以那不会是我。
Thranduil把玫瑰放到一边，抬头回应着那个吻，温柔缠绵，直到病房的温度渐渐升高，Thorin才轻轻推开他。
“听我说，Thran，我很抱歉，这个周末我不能陪你去温泉了，我得去欧洲出差，下个周才能回来。”Thorin歉意地看着他，Thranduil迅速收好眼中的失望，询问道：“什么时候走？”
Thorin眼中的歉意又深了一层：“明天一早。”
Thranduil不动声色地抓紧床单，尽量不露出不情愿：“好，那……那今天……就不去吃饭了吧，等弄完已经很晚了，你先回去收拾东西吧，下个周见，一路顺风。”
“感谢你的理解，Thran。”Thorin用力握握他的手，“那我再陪你一会儿。”
Thranduil几乎是立刻拒绝：“不不不，没关系。我没问题的，护士会照顾我。你走吧。”
Thorin无奈地站起身，为Thramduil理了理有些乱了的头发。
“那么再见，好好照顾自己。”
“嗯，我会的。”
Thorin离开后，Thranduil感觉全身的骨头和力气都被抽掉了，软绵绵地躺回床上，深锁的眉头再也舒展不开。
他难以猜透Thorin的心意，难以猜透他说的话是真是假，甚至难以分辨那束玫瑰的来源。
“先生，祝你早日康复。”
突然出现的声音将Thranduil从思虑中拉回，他有些烦闷地收回盯着红玫瑰的目光，转头看向说话的人，眼中的不耐烦瞬间窜至极致。
“我不是……”
“你好，我叫Legolas，很高兴认识你。”Legolas不由分说地把手中的鲜花塞给Thranduil，握住他的手晃了晃，歪着头笑得有些狡黠，“我们才第一次见，你为什么见我就一副我欠你钱的表情呢？”
荒唐。
Thramduil懒得理他，把怀中的花束放到桌边，随意瞥了一眼，白玫瑰。
“多谢你的祝福，现在你可以走了吗，Legolas先生？”
“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Thranduil花了点时间才忍下想打人的冲动，偏头看着Legolas：“你觉得这个游戏很好玩吗？”
“这不是游戏。”他认真地说道，“既然我们上一次的关系已经结束，那就重新开始。”
“我说过再也别来见我。”
Legolas一笑，故意皱起鼻子，有些恶作剧的味道：“从哲学上的角度来说，这世界上所有的物都在变化，刚才在办公室里的你和我不是现在的你和我，所以那时说的话已经不算数了。”
Thranduil眯起眼：“我真该把这套理论告诉借你东西的人，让他们什么都别还了。”
“我想不用麻烦了。”Legolas坐到床边，“除了你，我不会给任何人东西的。”
“我建议你去出版社而不是在这跟我说这些无聊的情话，你编的书一定卖的很好。”
Legolas一副惊讶的模样：“原来你喜欢我把它们公之于众吗？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还是希望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Thranduil忍无可忍地拨通前台的电话，请求他们帮忙把这个人拖出去。
实在是太吵。
（二）（3）
而后的几天时间，Thranduil无时无刻没被Legolas缠得想报警。
这个人有着不知从哪儿来的强大毅力和执着，无论今天被骂得的多惨，第二天都依然笑嘻嘻地出现在面前，捧着一束白玫瑰，对自己重复着那句“你好，我叫Legolas。”
Thorin出差的时间延长，Legolas不知从哪儿得到了这个消息，纠缠得变本加厉。Thranduil开始习惯有这么一个聒噪的人在身旁不厌其烦地跟自己述说着密林里的故事，反正就当个童话，听过就忘而已。
Thorin的离开已经有10天，今天的天气不太好，从早上起来就一直在下雪，家里温暖舒适，看着外头的冰天雪地就不想出门。Thranduil突然回想起昨天Legolas说的故事，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
“Legolas，下雪了。”
短信很快就回复过来。
“Ada，‘雪’是什么？”
Thranduil笑起来，昨天的童话里话都还说不利索的小王子被精灵王抱在怀里，看着密林里的飞雪，奶声奶气地问：“Ada，‘雪’是什么？”
笑过之后他就觉得不对，他好像已经开始跟着Legolas的童话套路走，没准再过几天他就会把Legolas拉到大家面前介绍，大家好，这是我儿子。
光是想想，Thranduil就觉得这会是一场噩梦。
他捏捏眉心，拿上风衣准备出门，却从窗外看见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Thorin。
Thranduil有些惊喜，他想向他挥挥手，提前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呢？他开心地想着。
当他正打算拨通Thorin的电话时，从对面楼上走下的金发女郎，笑着扑进了Thorin的怀里。
她长得很美，瀑布一般的金色长发，妩媚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子，玫瑰一般的红唇，凹凸有致的身材。无论从哪个方向看，他和她都好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Thranduil偏头看着墙上的日历，今天原本有个会议，不过临时取消的，所以这个时候的他，本来不应该在家。
会议是Thorin亲自安排的。
Thranduil不甘心地拨通Thorin的电话，楼下的男人掏出手机接听，电话那头同时响起回应：“Morning，Thran。”
“你在干什么呢？”Thranduil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什么时候回来？”
Thorin迟疑了一会儿，回答道：“大概还有几天。”
Thranduil感觉胸腔突然涌起强烈的愤怒，他想立刻冲下楼给Thorin一个耳光，责问他为什么欺骗自己。但他只是紧紧将手握成拳，声音出乎自己预料的冷静。
“那么，祝你顺利，Thorin。”
Thranduil不太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出门的，好像是楼下那对亲昵的情侣离开以后。他回绝了Legolas一起吃饭的邀请，独自出门去了平时不会去的咖啡厅，那条街是Thorin常去的，只不过Thranduil不喜欢，感觉缺少了他喜欢的自然的气息。
他安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搅动着早已凉透的咖啡，直到夜幕降临，街道和各个店里分别亮起色彩温暖明亮的灯光，Legolas再一次邀请他吃晚饭，雪变成了小雨，Thranduil终于看到，Thorin亲昵地搂着那个金发姑娘的腰，吻了吻她的额头，看口型似乎是在说，再见。
他送那位女士上车，转过身大概是想进店里喝杯咖啡，却看见了Thranduil。
那张英俊的脸上的温柔荡然无存，却丝毫没有惊慌失措，他只是皱起眉头，深深看了Thranduil一眼，转身离开。
Thranduil立刻起身抓起风衣，目光紧紧跟随着Thorin离去的身影：“结账。”
可当他走出去时，Thorin已经没了踪影。
他无心打伞，沿着街道固执地寻找着那个身影，雨水润湿他的头发和风衣，看起来有些狼狈，等他将整条街通通找了一遍，再回到咖啡厅门口时，才突然感到彻骨的寒冷。
不是皮肤上的，而是从身体内部发出来的，像是骨骼和血液都结了冰，五脏六腑都被寒气包围，连呼出来的气体都不再温热。
该回家了，Thranduil。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着，回家冲个热水澡，喝一杯热可可，好好睡个觉，明天还有工作。
他抬起头准备去街旁招出租车，却看见不远处有人微笑着看着他。
那个人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全身都已经被淋得湿透，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雨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没入他的领口，可以想象他外套里的衣服又湿成了什么样子。他的嘴唇已经有些发紫，眼睛也雾蒙蒙的。只是笑容却温暖得如同春日的阳光，这寒冷奈何不了它分毫，他站在那里，就像一片小小的绿叶，颜色青翠得让人以为春天已经到来，是这条偏向现代化街道里唯一富有森林气息的色彩。
Thranduil走过去，紧紧把头埋进那个人的肩膀。
那个人温柔地抱住他，用自己稍微有点温度的耳朵蹭蹭Thranduil的颈窝，声音因寒冷而微微颤抖，却带着明显的笑意。
“你好，我叫Legolas，先生，想听我说说精灵的故事吗？”
————————
我好像把大舅写得有点渣啊_(:з」∠)_叶子，糖好吃吗！
评论(61)